注意事项：
1. 是HE。是HE。是HE。（重要的事说三遍）
2. 剧情和麻雀有不一样，我做了改动。
3. 现在的时间线没有徐碧城，耶！
* * *
折柳笑春风
序
从某一天开始，他常常会头皮发麻，阴雨天的时候尤其如此。
他现在也觉得头皮发麻，但不是因为窗外绵绵的阴雨，而是因为刑讯室里传出的阵阵惨叫。
他从未听见她叫的如此惨烈过，记忆中她的声音一直是那么活泼而热烈，高低起伏像是在唱歌。她生来就是一株向阳的花儿，一样的明媚、一样的娇艳，她应该、也必须长久地盛开下去，而不是在这阴暗可怖的刑讯室里发霉、枯萎、死去。
他不记得什么人和他说过在对谁用刑、用什么刑罚，但他就是清楚的知道，仿佛这是蛰伏在脑子里的回忆，烙印在骨子里的痕迹。
他想，在那个房间里、拿着毛巾、静静地自上而下俯视她的男人，他是一定会杀掉的。
……
梦从这里结束了，也从来没有过后续。陈深又一次从这个熟悉的噩梦里醒来时，苦笑着自嘲自己。
他与噩梦已经是老朋友了，从四年前开始它和他的夜晚彼此形影不离。真奇怪他竟会做这样的梦，但他从不奇怪自己梦见李小男死去的原因。
毕竟她是真的死了。
他从床上起来，拿着毛巾擦了把汗。
毛巾——
他把手里那方白色的布扔在了脸盆里。
行动处的夜晚和之前的每一个夜晚一样，扁头和阿达几个人仍在隔壁高声叫嚷，嬉笑着将一张张扑克牌撒在牌桌上；黑暗中传来一声又一声的蝉鸣，嘶哑而干瘪，宣告着夏日的终结。他起身走到窗前，看着在寂静长夜中发出幽暗光芒的路灯。
月光惨淡地落下，在桌前铺了一层银白色的黯淡光芒。
天气不好，这月光也是很难看的，但是柳美娜下午摆在他桌上的那瓶红玫瑰倒是开得娇美动人，连她随手用喷壶喷的几点水珠都还没有完全散去。
柳美娜或许自比玫瑰，米高梅的每个女人也巴不得像玫瑰一样美艳动人，但李小男不是。她活得大大咧咧，像个男人一样无所顾忌，高兴的时候就开怀大笑，哭的时候也涕泪横流，只在提到周璇时，如同一个恋爱中的少女一样快乐地歌唱。
最初，他是很嫌弃她的。这个缠在他身边的女孩没有半点符合他的审美——除了她有一张非常可爱的脸蛋除外。他心里的那个女孩子文静乖巧又知书达理，捧一卷书喝一杯茶都成诗入画，笑起来的时候眼角眉梢都是柔软的。可是李小男像火一样热烈地灼烧着他，当她突然离去的时候，他才发现这颗又凉又冷的心原来是被她焐热的。
李小男死在四年前，日本人抓到了一个共党，严刑拷打之下什么都招了出来。李小男在传递消息时被射杀，死的时候才二十出头。
他没有亲眼见到李小男死去的样子，只是听人说起，才有一瞬间的茫然无措。
原来是她，竟然是她。
那之后她就再也没有消息了，这个风雨飘渺的乱世，每天死去的人太多，有些连乱葬岗也去不了。
他在她房间里找到一个小包裹，里面塞着条红围巾，针脚极差，松松垮垮，连保暖性都欠奉。
但他把那条围巾搁在自己的枕边，一搁就是四年。
第一章
陈深对李默群的晚宴实在没有什么好感。光鲜亮丽，却也是暗藏杀机，一步不慎就得跌落悬崖。毕忠良对自己尚且是七分的怀疑三分的信任，更不用说这个和他们角逐权力的李主任了。
这是新人的接风宴，李默群的表外甥原本是军统机要处的主任，因投靠舅舅，便用六名军统特务作为礼物送给行动处，陈深一下午的时间都用在任务上，到了晚上才姗姗来迟。“宰相”的死亡让他仍旧有些郁郁，况且毕忠良对自己的试探从来没有结束，三年前他拿命换来的“交情”，终究抵不过根深蒂固的怀疑。
他陪着刘兰芝絮絮地说着家常，这个嫂子为他和毕忠良操碎了心，偏又被毕忠良保护地滴水不漏，外面的风声雨声一个字儿也钻不进她的耳朵里。陈深听着她的嗔怪，软糯的上海话里是毫无防备的信任，不觉有些好笑这对夫妻是如此截然不同。
刘兰芝似乎发现了他的走神，拿手帕在他眼前晃了一下，皱起眉头。“陈深我同你讲，不要老是这么跟我淘浆糊哦，你就好好跟着你大哥，不要天天跑来跑去的，外面很危险的！”
陈深有些尴尬地向后靠了靠，想要躲掉这刮到他耳边的念叨，“知道了，嫂子。嫂子，你不是信主吗？没事就替我们多祷告祷告。”
刘兰芝瞪了他一眼，“你天天往那些舞场啊赌场里面去，我再祷告也是没什么用的呀。你什么时候娶妻了，把心定下来，那才好呢。”
“哎呀，嫂子，你说什么呢，这上海这么大，我还想玩几年呢！”陈深说着，拿起眼前的杯子去喝，转过视线。长嫂如母，刘兰芝把他当儿子一样宠，他有那么一刻想起沈秋霞，却得马上逼着自己停止去怀念。
刘兰芝不知道陈深在想什么，一听这话、一瞧这架势，眼睛立马瞪得老大，似乎眉毛也要飞起来，“陈深你都多大了，怎么还贪玩？我今天下午认识了一个小姑娘，我看就很好，等过几天我就把她介绍给你，到时候你不许逃。”
这话让陈深猛地一阵咳嗽，差点儿连水都喷出来，再顾不上多愁善感，苦笑着擦了擦嘴角，道：“嫂子，就算你再急，也不能路上随便拉一个小姑娘就来吧……”正巧二宝进来，他连忙起身，朝刘兰芝弯起手臂，“嫂子？”
下楼的时候，他听见毕忠良和李默群的笑声从门口传来，爽朗得意，似乎两人亲密无间，是志同道合的同事。刘兰芝不知道这两人有龃龉，很是开心地朝李太太迎了过去，两人亲热地打招呼，又攀谈起身上的衣服料子和首饰。
陈深站在原地，默默地直视着眼前向他走来的一对璧人。
君子如玉，温润而泽，男人一身西装笔挺，星眉剑目、丰神俊朗，笑起来春风得意；他身边站着一个穿洋装的女孩子，肤若凝脂，皓齿明眸，正亲亲密密地同他手挽手，小鸟依人地倚靠在他身边，又黑又长的卷发墨一样深，随着她的步子轻轻晃动。
眉眼依旧，仿佛是故人从梦里来。
陈深惊愕地看着李小男。
“来，我来介绍一下，”同李默群打过了招呼，陈深朝旁边看过去，李默群的声音追着他的视线传过来，语气很是自得，“这是唐山海，我的表外甥，是重庆方面军统的机要处主任。”
“特工总部特别行动处，一分队队长，陈深。”
两人道了幸会，李默群又说：“这位是李尹姗小姐，两人上个月已经订了婚，她是山海的未婚妻。”
“李小姐好。”陈深微微一笑，朝李小男伸出手来。李小男大大方方地握了手，一边也露出得体的微笑。她的行为举止很是淑女，简直像换了个人似的，陈深不得不感慨李小男果然天生就是一个好演员。
刘兰芝这时注意到了李小男，又惊又奇，上下打量着她，一句话脱口而出：“哎呀，李小姐？原来你是唐先生的女朋友啊？”
毕忠良和李默群也有些意外，两人的眼风纷纷朝李小男扫过去，陈深心里一紧，也朝她看过去。只见李小男甜甜一笑，有些羞涩和腼腆：“我下午去逛百货商店，碰到了毕太太呢。没和您说，想着是给您一个惊喜。”
刘兰芝露出失望的神色，很快又打起精神来，拉住李小男的手，朝毕忠良介绍道：“这个是我新认的妹妹，忠良，你不知道我们有多投缘哦，我们看衣服的眼光都是一样的！而且下午多亏了她，我才没有被——”
毕忠良一听马上紧张起来，“怎么，你出事了？”一边说，一边拉过刘兰芝，上上下下检查起来，“是哪个不长眼睛地磕着碰着你了？”
“没有没有，就是两个不懂事的小孩，不小心撞了我一下，还好李小姐扶着我，还帮我同他们讲道理……”
毕忠良这才放下心来，感激地朝李小男道谢：“多谢李小姐下午帮着内子。看来唐先生不仅是我行动处的福音，也是我毕某的福音。”
唐山海连忙笑起来：“哪里的话，毕处长言重了。唐某只是一点心意，尹姗也是无意的，都是缘分。”
“说得好！人和人的缘分，就是这么奇妙，看来我和唐先生会有很多话聊。”
“忠良你太客气了，不过看你和山海这么投缘，我也放心了。”
“李主任说哪里的话，都是自家人，哪有什么不放心的。”
毕忠良的眼睛里闪烁光芒。陈深觑了他一眼，只是默默地跟在一群人身后。这里没他说话的份，他也懒得应酬这些虚情假意。他往李小男的方向瞥去，就见她伏在唐山海耳畔，悄悄说了些什么，唐山海露出温柔的笑容，两个人如胶似漆。
他不敢去深思眼前发生的一切，却又不得不去回忆四年前的一幕幕。他想，李小男的戏果然演得够大够长，身边的人全部被她骗过。这想必是组织早有的安排，只是不知道四年前她究竟情况如何。现在她回来了，又是一副新面孔，又是一个新身份，她已经不再是李小男，她现在的名字是“李尹姗”。
他原以为自己会生气，但是这种失而复得的心情让他只想要雀跃，于是他便依着自己的心情，在心里默默地欢呼起来。再见李小男，他仿佛也活了过来，整个人都有了生气。这世界上的一切不再令他愤怒，他又有了一个战友，他不再孤单。
* * *
刘兰芝左边是毕忠良，右边就是陈深，圆桌上一群人相谈甚欢，她却少不了有些失落。陈深微微探过头去，笑着调侃，“唉，嫂子，这就是你要介绍给我的姑娘？可惜人家已经名花有主了！”
刘兰芝连忙扫了一圈周围，正巧李默群在给自己的表外甥谋职位，没人在意他们，才看了眼陈深，回道：“没有李小姐，还有徐小姐；没有徐小姐，也有其他小姐。尹姗的女同学多，叫她介绍几个要好的来，看你还笑话我不？”
陈深一听，忙笑着告饶。也不知是不是李小男听到了这话，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微微一晃，就落在了陈深身上。然而只是一瞬，她又回过头，听李默群说话了。
李默群要在行动处也给她求一个位置，结婚前和唐山海一起工作，既方便了相处，也有了共同话题，准夫妻之间的感情本来就要好，更没人舍得拆散他们。
李小男很是开心的样子，又有些担心，朝着唐山海撒娇说：“山海，我不知道做不做得好？你总说我大大咧咧、丢三落四的。”
“哦？唐队长竟然会说李小姐丢三落四？”陈深打趣道。
“不过是你那天丢了手套，我随口一句罢了，你怎么还记在心上了。”唐山海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，“是我说的急了，我向你道歉。尹姗，你最细心了，还请你别放在心上。”
这话说的情意绵绵，李太太和刘兰芝都笑了。陈深也跟着笑了。
“李小男，你看看你，总是这么大大咧咧、丢三落四的，看哪个男人敢娶你？”
“大大咧咧怎么了？丢三落四怎么了？反正我也不要别的男人，就要你。”
“李小男，我很怀疑你是不是女孩子？怎么没半点矜持和骄傲。”
“怎么会？我当然都有啦。可是到了你面前，就都没有了。”
“随便你，反正我是不会娶你的，你就死心吧。”
“陈深，我就是要缠着你，你看着办吧！”
……
“深哥，你听说了吗？之前许鹤变节，供出了许多人的名字，行动处带人去搜捕了，好多人都来不及撤退，牺牲了。”
“深哥，那时候我正巧在附近，看到了那个一直跟在你身边的小演员，她好像也是共党……”
“深哥，李小男被射杀，死了……”
陈深笑了。
李小男，你回来了。
虽然你回来的这个地方是个地狱，是个修罗场，但是你回来了，真好。
这一次，我们并肩作战。
TBC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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